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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驗淬化能力,歷練催動成長。
凡俗入聖,必經荊棘之路,道途各異,卻同一終顛。
天道洗禮的最後,領命者將登上無明尊座,接受百世輪迴,超脫生老病死,八一劫難的涅桑。期間靈魂、意志會不斷被毀並重塑,痛苦非言語能述,因此必須兼具強韌、堅定的兩者才可能通過授命。
六道於大陸本就有供俸、祭祀廟宇,為數不多,但與其它信仰無太大差異,直到獸人異軍突起時才顯靈性,正式下放力量。
神諭僅給地域,其餘一概不知,但除了畜牲道,洗禮都會在該區其中一座廟宇,人們則依此在腹地圍築出村落,乃至城池。
尊者相繼現世,唯獨天道遲無下落,所幸律奇尼斯座擁艾柏最綿延的海岸線,漁產、鹽礦富足,因而奠定了扎實的基礎。
經過無數次爭鬥、併吞,律奇尼斯最後由三個勢力分據,分別為北方呂姬、南方鶂鷥,及一個偏西的小國,清露。
歷史中記載,當三國實力全數祭出,決定不成功便玉石俱焚時,大陸各地突然出現蟲洞,獸人更從中傾巢而出。閃電般的襲擊令律奇尼斯陷入滅亡危機,而天道尊者逢此才承降。
很快地,他不只拯救了律奇尼斯,並將其統合,儼然成為東方新一代的統治者。
不過鶂鷥國秘藏的黑宮史,詳細記載了當時的資料,尤其是關於蟲洞,包括它正式被越天族與獸人用來進攻艾柏的時間。
正式時間為……斐焌前42年。
鐵燈城,清露國北方略有規模的城池,與呂姬國邊境相接,為紫壺等人南下的第一個犧牲品,或者該說是飼料營。
「不要!不要!」肩披紅斗的統帥,本為征戰沙場的鐵漢,遭擄赴死理應不至如此窩囊,但眼下的場面及先前那麼多例子,他沒當場失禁或崩潰算是不負將命了。
「真頑強,折損我們那麼多隻蟲。」整座城的人,一一被推進他們佔領後所改建、狀似皿的廣場,當中蜷伏著密密麻麻的黑球,底下是一付又一付血淋淋的軀骸,而且不怎麼乾淨。東一塊西一塊的還能看出是個人,有些甚至能看出是男是女。
「探子說,下一個目標已經開始撤城,而這裡的餵食量達不到預期,你們有什麼提議?」
「隱孢怎麼樣?」「不行,牠形不了戰力,又對蟲后的耗損頗大。」最年輕的普飛先吃了個閉門羹,但他沒有放棄。
「可是牠的主食不會跟現有的衝突,且目的在攻而非佔,那麼污染力也能列為戰力啊。」其他人停住交頭接耳,思索起這個可行性。
「時間要多久?」從瞭望台走下來,臉上帶著陰邪笑容的拉瑪,明顯很滿意這座城的下場。
「拉瑪大人,最快還要六個月。」拉瑪一聽,臉上迅速生起一股怒色,令紫壺馬上拱手說:「請義父息怒,實在是因為蟲后近來超期孵育,若此刻強產將會受到重創。時間雖寶貴,但蟲后之珍稀望義父能諒解。」拉瑪沒有回應,但紫壺發現他握拳已握到指頭都深陷得紅紫發腫。
「時間居然計算得那麼剛好。」隨拉瑪情緒鎮靜下來,這句脫口而出的話引起大家關注。
「多久了?」他們一片茫然,只有普飛馬上反應過來,說:「從離開到現在,大概六個月,就快入夏了。」「對,假使再六個月,就會與我們的籤詩相吻。」他們狐疑地看向他,及他從衣擺取出的捲軸。
『水枯石崩痕依在,隨身舊業不可埋。厚雪難蓋初荳返,該是清償前身債。』
「不對,那才不是我的未來!」紫壺大聲咆叫,但場面一片沉默,因為沒人敢反駁白倏家的籤詩。
「一定有辦法!只要不照上面的時間的話!」問題是他們都知道,半年已經是最快的極限。
「我有聽過一種腦螞蝗的古方,但……」終於有人打破僵局,但面色古怪,似乎害怕什麼。
「凡叢,要說就說清楚一點,什麼腦螞蝗?」紫壺再次大吼,讓他緊張地嚥了嚥口水,繼續說:「這是以前我翻到一本書上寫的,因為很多字看不懂就跑去問我爸,他卻臭罵我一頓,並不准我再提起。直到我姐出嫁那天他喝得酩酊大醉,才意外透露。」他惶恐地比手畫腳,吐出令人生噁的古方。
「先將蟲后的卵巢磨成粉吃下,然後每餐皆吃生蟲腦,49天後體內會繁殖出無數肢如絲、身似疣的蟲。牠無法繁殖,也無力戰鬥,但恐怖的是牠具高度智能且專吸食人腦,在未枯盡前,該人會成為供牠操縱的傀儡。」這番話讓在場人聽得頭皮發麻。「問題是飼主一定要有我們八雲族的血統……」
面對鐵燈城的潰敗與下場,清露王非常擔憂未來的發展,而今他親臨南方,就是決心要與鶂鷥王共商議聯合防線一事。
雕飾著華麗花紋的石桌兩端,分別坐著兩國國王,雖有主客之分,懷抱的想法卻如出一轍。
正值壯年的清露王並不喜爭鬥,反而勤於政事,與鶂鷥國國力相當,保持著井水不犯河水的鄰居關係。正因為如此,清露國軍力多部署北方,抵禦野心勃勃的呂姬國。
「寡人對大苗略有耳聞,只是實在沒想到成為敵人會這般棘手,尤其是那手段,著實駭人。」鶂鷥王心裡有些慶幸有清露國當屏障,否則自己可能就會先蒙其害了。
「呂姬國似乎沒打算增援,雖然原因不明,但無疑是我們的機會。」清露王攤開一匹獸皮,上面詳細地標示國境內的地理狀況。
「他們知道這城已經完全撤離,卻不知道該城有多條可駐兵的地道,我們估計他們不會駐留視察,所以安排大半精銳部隊為伏兵,預計到時前後夾擊,當然這得有賴鶂鷥王您了。」「您可真放心,說出這樣的祕密並允許寡人派大軍進駐,不擔心寡人臨陣倒戈,反而奪走貴國嗎?」鶂鷥王露出令人玩味的笑容,深沉卻坦白。
「唇亡齒寒的道理想必鶂鷥王明瞭,何況機會只有一次。」的確,鶂鷥王對八雲族人挑起的戰火雖感到錯愕,但不至於無力壓制,問題是幕後的呂姬國會否趁勢南攻?只要清露國一倒,自己也安逸不了多久。『機會只有一次。』「除了主城跟沿海,寡人會將其餘兵力集合北進,如何行事就直接與該將商議即可。」「有勞了!」
送走清露王這個稀客後,諾大的議廳便剩下幾個親信與鶂鷥王,正篩選著適當人選。
「陛下,請容臣斗膽推薦一個人,涂岳。」將定案時,這個突然冒出的名字令大夥面面相覷。
「為什麼?」「此人善於察言觀色、說服人心,進入清露國必能增加該國對我國的認同,也能更加瞭解他們。」他的口述中,不只對涂岳讚譽有加,還預備讓此行有別的展獲,聽來誘人,卻沒消去鶂鷥王真正的疑慮。因為涂岳是個囚犯。
「莫非你也認為犬子是扶不上牆的爛泥?」三年前,涂岳到處宣揚魯提克王子的醜事與荒誕行為,弄得人心背離,若非沃夫出計抓他入牢,後果肯定不堪設想。因此此刻鶂鷥王才聽他發表意見,否則早直接降罪了。
「臣不敢。」他扶地而跪,卻沒有退一步的意思。
沃夫出身卑微,以穩健作風跟縝密思緒聞名,且提攜眾多後輩,於文殿中的地位可謂數一數二。鶂鷥王看在多年的功勳苦勞不想計較,又不想失顏面,場面就這樣僵持,直到一個人走了進來。
「父王,讓我一道去吧。」臣子們紛紛俯首拱禮,但他沒理睬眾人,而是筆挺地站在沃夫旁邊。「而且我指名沃夫跟涂岳當我的副手。」沃夫偷瞄了魯提克一眼,發現他那一抹微笑依舊只傳來一種感受,那摸不透的詭異。
「父親!」清露王的臥室裡,傳來聲不滿的喊叫。
「您當初明明答應女兒,為什麼食言!鏘!」乍看是單純的父女爭執,不單純的是他倆正身穿戎裝。
「如果妳是男的該有多好…鈧!」「別岔開話題!還有女的哪裡不好!鏘!」「當然好!我的寶貝女兒可讓我驕傲的呢!碰!」相對打得難分難解的父女,身為長子的尼沮正縮頭縮腦地躲在門邊。
「妳輸了,這樣就沒話說了吧。」決定性的連擊,因為尼沮害怕而錯過了。
「尼沮,有話就直說,就這點你就該向你妹看齊。」奧琴氣呼呼地撞開尼沮,頭也不回地離開。「粗魯的女人……」尼沮揉了揉手臂,沒注意到清露王眼中的失望。
「父親,您親赴前線的話,國事可否交給為子來處理,我保證…」「國事我已經全權託付你的母后,你可以邊輔佐邊學習。」「父親!為什麼要交給那個女人!您不相信我的能力嗎!何況她有什麼本事,連幫您生個兒子都生不出來!」「不准無禮!縱使只是你的後母,該給你的她一點也沒少給。」清露王心裡重重嘆了一口氣,或許就是給得太多,才讓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我不會更改這個決定。」面對忿忿然的尼沮,清露王並未讓步,因為他知道奧里芬是如何聰慧的女子。雖然女兒好勇與自己的治國理念不盡相同,但這對母女比起他兒子,更能完善這個國家。
「父親,我會讓您知道您是錯的。」尼沮一個欠身,留下清露王一個人。
一處森幽的房間,隨羸弱的燭火隱晰可見精細絕倫的陣法,及圍著它的六個人。罩著黑紫色大袍的人正屏氣凝神地盯住陣中央,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動靜。
「已經兩個月了,里格為什麼還執意要繼續施法求卦?」自從拉瑪等人洋灑灑離開後,這是第三次聚集了家族大老,惟獨缺了里格在內的六個人。
「說到底,我們也不過是凡人罷了。」幾個人相視苦笑,把玩起讓家族一圓統治夢的控覺石,雖然這夢很短暫。之中仍有人不甘心,但根本不知道該辯駁什麼,畢竟暗示他們將亡的,同時也是推他們上王座的。要怪只能怪自己太心急,明知卯菲不能解決,移權時機尚不成熟,卻還是敗給貪慾。
「怎麼回事!?」控覺石突然光芒大盛,綻出前所未有的輝煌,剎那間便奪走所有目光及神識……
「快!快去看里格他們!」良久,沉睡的眾人出現了第一個清醒者,他雖沒有釐清狀況,但相信解答就在那裡。
房間裡一樣玄冥,但除了陣法隱然無蹤,連帶里格在內的五個人更不知去向,僅剩一個面如死槁,彷彿即將死去。「戴夫!戴夫!你醒醒啊!」他們迫切且緊張的想知道真相,無奈戴夫身子一顫,便斷氣了。不過不成問題,因為白倏家最會套死人話。
『拖。』魂飛煙滅的遺言,只有一個字。
八雲一眾駐紮在外已數月有餘,一直沒有新動作,加上前去的斥候與游擊隊相繼失去聯繫,令清露王顯得焦躁不耐。
「啟稟陛下,鶂鷥王子求見。」「請他進來。」他頓了一下,納悶本該在後方的魯提克怎麼會出現在這。
「許久不見,您還是一樣凡事親力親為,實在令晚輩衷心欽佩。」「呵呵,你從哪學來這油嘴滑舌的功夫?」但甫開口,他便暗暗嗤了一聲。因為清露王曾與少時的魯提克有過一面之緣,當時覺得此子神采不凡,未來必有番成就,但誰料到後來加諸的印象,都是些荒唐事。
「想必你特意前來是有什麼計劃,就直說吧。」來者是客,何況還是貴為鶂鷥的王子,不論話是否中聽,都得讓他暢所欲言才不失禮數。
「拙見罷了,哪能有什麼好提議。」眉宇間自信洋溢,也挺能言善道的,乍看倒是沒像傳聞中那樣。
魯提克見清露王沒反對,繼續說:「依晚輩所知,來犯的八雲族人至今仍未從呂姬國獲得援助,而大苗依敝國的探子探查,可以篤信紫壺等人確實為叛逃者,因此推測定是達成某項協議,使他們不得不獨立進攻。」清露王表面不動聲色,內心卻暗自發笑,因為這些早已是知曉的情報。不過魯提克的嘴角此時卻微微上揚,接著說:「而來勢洶洶的八雲一眾此刻莫名停止步伐,又恰巧清露王您的部隊連續失蹤,晚輩便囑咐特搜隊徹底查探,結果……」清露王微皺的眉頭倏忽即逝,鎮靜地回:「賣關子可不是一個有禮的行為。」但還沒等他回覆,外面就傳來一陣急促的奔跑聲,然後大門再次被剛才的親衛推開。
「不知道我跟鶂鷥王子還在談話嗎?」對於親衛這般無禮舉動,清露王顯得相當不滿,但親衛沒先應話,反而箭步似地以身擋在清露王與魯提克之間。
「啟稟陛下,宮殿外突然來了批隸屬鶂鷥國的騎兵,陣容不大卻裝備精良,屬下驚恐可能會有意外,才未依禮請示,還望陛下恕罪。」親衛緊握配劍,雙目死盯著魯提克,緩緩將清露王往後移。魯提克則不以為然的掛上微笑,且說出令清露王無法再藏匿表情的話。
「想必清露王多少有聞於晚輩的傳言,而晚輩葫蘆裡的藥恰與此相關,不知您有沒有興趣跟膽量走這一趟?」
眼前的景象,令人作噁,更令人發寒。因為這些清露國士兵,維持著一樣的裝束,卻不一樣的腦袋,一顆紋路赤裸裸呈現的腦袋。
「接下來還會遠超過在場所有人的認知及…忍耐。」透過兩片透明窗子,可以看見房間隔牆中有條管道,一邊連結詭異的士兵,一邊連結傷重垂危的士兵,他們共通的狀態是都看不見。
因為魯提克表示得用活人展示,所以眾人只得默不吭聲地觀看,想知道他葫蘆裡到底在賣什麼藥。
管道與房間交接處的板子被拉開,露出腦袋的士兵很快有了反應。他愣頭愣腦地快速往接口跑,且碰的一聲直接撞了上去。摸索一番後他發現洞口太小,因而杵在原地。
「嘩!」一陣又一陣的嘔吐聲,從清露王周遭傳出,他們看到了……那個腦袋裸露的士兵,猛然雙眼翻白癱倒下去,但大腦卻開始像有生命般地蠕動,快速朝管道另一端爬去。
垂危的士兵感受到黏膩物上身的危險,身軀劇烈顫抖並大聲呼救,但顫慄的一幕才剛開始。
紅嫩的組織陸續鑽進他的五竅,令他瞳孔瞪如牛鈴、面貌歪扭如鬼,其承受的痛苦難以想像,而他幾秒後便斷氣了。不過沒等眾人喘息,士兵竟如脫線魁儡般的站了起來!?
「誠如你們所見,這是新種寄生蟲,以人腦為食,並擁有某程度的控制能力,宿主外觀幾乎不會有變化。報告還指出,這種寄生蟲對活人具有強烈的侵襲性,缺陷在於感應能力相當差,得藉由另一種蟲定點範圍。」魯提克派人將兩個透明盒遞給每個人檢閱。
「這兩種蟲一接觸便會爆炸,沒有絲毫殺傷力,僅會留下特殊化學物質,難以抹滅。」所有人臉色都鐵青起來,萬萬沒想到八雲族潛伏多月竟是策劃這種進攻。「推算最多只有兩個月,屆時蟲會一次鋪天蓋地而來。」
沃夫站在帳前,有些精神不濟地看著暑氣逐漸厚重的清露城。
這裡是臨時由魯提克決定搭建的營寨,雖然他並沒在這。原本該在後方的沃夫,並不理解魯提克的用意,或者該說自從被指派為副手後,他一點也沒掌控到狀況。
起先魯提克將軍團託給他,帶上自己的輕騎便一溜煙地消失,接連幾道指令又是找針葉種植物及動物糞便等讓人摸不著頭緒的大量物資。當中也有建材,但卻是近乎透明的石英。至於涂岳,早連個影子都不見了。
他無奈地回到帳內,將心思全轉回士兵呈來的地勢圖,盡自己身為代理統帥該盡的責任。
「你可能會死。」他叫蓮正,清露國忠心耿耿的老將軍,他不記得清露王前後說了什麼,也不記得當時自己懷什麼情緒,只記得那裡都是自己一手培育的子弟兵。
他主動擔下這個任務後,迅速地整好自願者,組成約千人左右的隊伍。
出城最後一刻,他兩個兒子站在城門旁仰頭望著父親,但馬的鼻息將父親半罩的臉薰得更模糊,使他倆只好瞇起眼睛。
蓮正沒有下馬,僅丟出把長刀,而孩子差點就讓刀摔到地上。「軍人,本該就死在沙場,而與袍澤一同戰死更加榮耀!」蓮正一蹬,飛也似地奔了出去,後方一陣又一陣激昂的聲浪,重捶在倆個孩子心中。同時間揚起的漫天沙塵,清露王與魯提克也盡收眼底。
「晚輩不善軍事,但晚輩想知道您為何讓他前去?」「有些事看似有選擇,其實不然。」清露王表情堅毅,看了魯提克一眼,隨即想起自己不成材的兒子。
「白倏家已經開始整備軍事,你那邊狀況如何?」清露王轉移話題,試圖不去比較。
「晚輩的副官不會讓您失望的,而且他們也不會那麼順利就能出兵。」清露王愣了幾秒,見魯提克繼續笑著說:「晚輩不懂的,不代表就沒有可用的,縱使反我,也該唯才適用。」不得了的氣量!清露王淺淺地吞了口口水,詫異眼前的這個人,真的是流言中的鶂鷥王子?
『而且這場仗,是絕佳的天地人。』魯提克露出了那種充滿瘋狂卻帶點童心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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